韩少功《修改过程》出版大注水

萧夏林

疯狂注水的小说

韩少功长篇小说《修改过程》一出版就获得文坛热切关注。大家认为这部小说是韩少功2019年再次向所谓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冲击的长篇小说，甚至是韩少功最后茅奖之梦。

我也非常关心这部小说。2019年1月5日，我在京东花了36块钱预购韩少功《修改过程》，网上1月30日到京，春节后2月13日收到。这是我最漫长的购书。目前看了前三章，还无法做出自己整体的评价。不过，就目前感觉来说，不敢有太大期待。

说实话，我收到这部小说时非常失望，不是对文本失望，是对内文设计失望。小说打开一看，从目录到内文，页码时常空荡，语言句子松松垮垮，空白和空白页泛滥，叙事不断被打断。版心小，版心字数少，行数少，字距行距大，叙事四处漏气，每章占整整一页，甚至有的连续3页都是空白页，6幅莫名其妙的漫画占据6个页码，等等。这完全是为了注水而注水的商业设计，本来200页足够的小说，注水膨胀几乎到300页。我还没见过如此注水的长篇小说。《修改过程》太注水，太商业化了。很显然，这本小说卖的不仅是小说，更是韩少功的名气和声望。

韩少功的这本小说拿在手里，有些说不出的悲哀。

不知道韩少功如何同意这样超级注水是图书设计。如此大肆注水设计，将严重影响读者对这部小说的文学感受，降低文本的审美感受，更降低读者的购买欲望。内文版式设计是文本形式的一部分，与小说是一个有机整体。很多人意识不到这一点。很多出版社以为对名人图书大肆注水，出版社就能赚大钱，其实是一种想当然的自我欺骗。很多人看到严重注水猪肉图书，第一是恶心，第二是放弃。读者对肆无忌惮的注水猪肉图书深恶痛绝，并不买账。

拿到这部小说，有一种当时拿到余华《第七日》的感觉。《第七日》也是一部轻薄长篇小说，段落短小，对话常常一句一段，行距字距大，注水冲字数，甚至也不够长篇小说的容量，是一本非常商业的注水猪肉小说，买的是余华的名字。拿在手里，轻飘飘的，毫无一部长篇小说的分量。《第七日》堪称余华小说创作的最大败笔，给人以江郎才尽的感觉，参加第九届茅奖，第一轮就被淘汰了。《第七日》可以说余华写作失败的里程碑。此后的余华似乎在文学江湖上消失了，靠旧作版税混日子了。《修改过程》的注水远远超过《第七日》，堪称疯狂。这是我看到的最注水的长篇小说图书。我很为韩少功担心。

我们从头开始，检视这部小说是如何疯狂注水，牟取暴利的。

第一，目录设计字号等违背图书设计基本常识，意在注水。目录在图书期刊中具有统领正文文全篇的作用，有识别检索和审美三大功能。目录设计不复杂，关键是字号，“目录”二子要大章节字号，章之字号要大于节之字号，目录中最小章节的字号要大于正文字号，至少不能小于正文字号，加粗加长或者黑体都可以。这是版式设计的基本常识。字号运用适当，设计不好，非常影响书刊气象。如果说内文是一个人，那么整个目录则是人人头上的皇冠。就目录页结构来说，“目录”二字属于目录页的一级标题，是领导者，章则属于题二级标题，节是三级标题，所谓字号字号也是从大到小。正文中的一节标题二级标题三级标题的字号也是从大到小，从高到低。正文中的最低级标题，不能小于（一般是大于）正文字号。这是书刊设计的基本常识。人们大都知道正文标题字号的使用，不知道目录设计字号的规范。如果说封面是一本书的第一门面，目录设计是图书的第二门面，内文设计则是图书的第三门面。很显然，《修改过程》后两个门面非常不堪，是大肆注水的后果。

目录页设计遵从设计原则，目录页则敞亮大气，生机勃勃，有让人阅读感召力。如果目录页字号太小，甚至小于正文字号，一级标题二级标题字号乱伦，目录在全书中则有下跪下陷的压抑感，马上失去全书的领导作用，打击读者的阅读欲望。正文章节标题和正文字号的设计也是。就目录单一章节字号来说，章节字号和后面的章名一般是平行的，字号大小一样。

本书目录设计严重违背图书出版常识。我们看到目录页中“目录”和每章名字字号以及正文字号一样大，都是5号字，表示每章数码的字体则小五号字体，目录设计字号大小不分，颠倒大小，乱了规矩。目录整体位置靠版心外，目录页皆是铺设灰色，目录页设计看起来非常残疾丑陋。

我们看到，《修稿过程》每章标题（都在奇数页）页码与前一页皆铺设灰底，也是违背小说出版常识。小说正文就是清一色的素色，任何颜色都是对小说文字的亵渎，对叙事美学的扭曲。小说靠的是文字的魅力，而不是纸张颜色的魅力。即是每章占据一页，所谓艺术化，灰色化，但是你不能殃及鱼池，把前一页也灰色化，破坏正文的素色本质。

《修改过程》如此目录设计看起来是所谓创新别异，目的在于注水，扩大印张。按照常规要求，《修改过程》目录大方朴实的常规设计只需要两个页码，现在占用3个页码，实际上是4个页码，第四页是空白。

今天，关于目录设计字号的世界出版常识，大多数出版社大多数编辑都忘记了，目录章节的字体都小于内文字体，看起来很不舒服，似乎不欢迎读者阅读。这是目录失去制高点和领导力，压不住正文了。这书店里符合目录设计的常识要求的图书不多，即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红楼梦》目录设计也不合格。泱泱出版大国，书店里目录设计合格者少之又少。

很多图书以为可以自由设计，随意变换字号是艺术化，其实是出版的无知。任何书刊设计都不能违背书刊目录设计字号的基本常识。只有在常识范围内，图书的封面目录和内文设计才有意义。

目录设计可以创新，进行艺术化设计，但就长篇小说来说，小说目录设计一般简朴大方即可。目录页是内文的一部分，要与正文保持一样的纸张和纸张原色，不需要进行色彩的变换。这也是小说的基本要求。严肃的长篇小说不需要任何花哨。

第二，内文设计为分章而分章设计。正文每章在奇数页占据一个页码，大力扩充印张。现当代长篇小说早就告别章回体，基本取消了目录。长篇小说取消目录，很重要的目的就是保护小说文本的神秘性，不可预测性，给读者留下想象和期待。目录有了章节，故事情节和结构一目了然，章节题目就是剧透。小说取消章节后，长篇小说正文，有的用小标题表明章节，有的用数字或者英文字母表示章节，有的用隔行的方式表示段落章节。其实，读者对小说内文小标题也很反感。小标题往往是剧透，影响读者对小说的期待，侵犯了读者自主的权力。

《修改过程》就是一部轻型的长篇小说，正常出版，版面字数也就13万字。就小说体量来说，不应该设置目录。不仅设置目录，还设置了20章，外加两个附录。

论说《修改过程》最好的方式是取消目录，每章题目变成正文小标题，甚至小标题都不要，只标示阿拉伯数字，让文本紧凑干净，更有小说张力。

就是为了扩大印章数，本书每一章在正文中占据一个页码，目录页只在奇数页码设置。往往目录页前一页是空白（有的是刻意为之），有的章末在奇数页上，只有几行字。比如，第三章占据23页一个整页，前面的22页完全是空白页，21页也只有四行字。把空白页和每章结尾的大空白稍微计算一下最少有14个页码。每一章的开头要空5行，20章2个附录就是110行，5个多页码。这些加在一起就是41个页码。如果加上目录页第4页空白页，再加上6个漫画页，则是48页码。一个半印张还多。48页乘以616字，则是29568字，所谓的170000字，这剩下14万多字。

第三，逗号等占用一个字，扩大版面注水。现在，书刊出版对于标点符号的应用形成了新的规范，像逗号顿号等常规标点符号不再占据一个字格，一般是半个字格，句号是一个字格。在铅字排版时代也是如此。所谓一个标点符号占用一个字格是指过去的带格的稿纸手写时代。当然，逗号顿号等基本标点符号占用用一个字格也不违规，但已不符合汉语的出版和阅读要求。标点符号已经成为汉语的一部分。逗号占半个字格，句号占一个字格，是汉语叙事结构的需要，也是语言句子审美的需要，也是语言节奏的基本要求。标点符号算字数，像逗号等并没有一个字的分量，在一般书刊中只占用半个字。如果逗号占据一个字的空间后，顿号也必然占据一个字，引号则占据两个字，在对话中不断出现顿号前引号占用两个字，句号（问号等）和后引号占用两个字的问题，句子中间不断出现较大的空隙，影响句子密度和节奏。如果对话只有一两字字，则出标点符号比对话占据空间还强大的现象。在汉语叙事中，逗号与句号是叙事节奏的一部分，停顿时间和节奏是不一样的，在空间上来说自然有别。如果逗号等占据一个字的空间，在对话比较多的小说中，页面的文字句子则显得稀稀落落，四处漏风，再加上本书行距太宽，行数太少，导致文本松懈轻浮，文字张力和叙事激情难以贯通，叙事节奏被破，叙事四处漏风。

当我们看到书刊正文逗号占一个字，引号两个字的时候，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本书时注水猪肉图书。这是注水猪肉图书的常规方法之一。《修稿过程》应是代表。

第四，漫画滥竽充数。这本书有6张赵汀阳的狗熊化漫画，每章漫画占据一个页码。漫画不是在正文每章题目的背面，就是在每章题目的前一页，前后都空荡。赵汀阳的漫画比较西化，与小说情节基本没有关系，虽然充满了文化隐喻和象征，但它们是小说入侵者，在异化和骚扰小说，在小说文本中显得不伦不类，无法融入小说中，也加重的文本的空荡感。作为插图，赵汀阳的漫画适合在社科或者杂文类的著作，并不适合在小说。即是在小说中，也不适合占据一整页。另外，这6张插图，都放在偶数页码上，4张放在章目的后面，2张放在章目的前一页，也是奇怪。

小说插图一般是人物或景物画，与小说的人物景物相联系，一般是放在奇数页码上，打开书本一看，开阔嘹亮，鲜明生动，有机地调节小说叙事文本的节奏。

赵汀阳的漫画在表示漫画名字的时候居然用了书名号，也是令人惊奇的违背标点符号之常识。

第五，大肆减少版心行数，行距大，天头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注水。《修改过程》每页的行数字数都是太少，每页22行，每行28个字，每页才616字。按照正文印张，小说字数为176176字，但版权页只有170000字，少了6000多字，大概心虚把。因为小说段落短小，尤其是对话较多，对话都是一句一段，版心显得比较稀疏空荡，缺少向心力。

同样开本小说，人民文学出版社每页是28行，每行29字（逗号半个字），每页852字，两相比较，每页相差236字，加上逗号的作用，每页相差250字以上。如果按照852字这个数字计算页码，这本书不足206页。如果算上48页的空白页，标点符号逗号按半个字的常规出版设计，这本书的印张恐怕要减半了，字数恐怕也会大减，降到13万字左右。

小说靠文字说话，排版要扎实，行距不能太大，要保持文本的紧密性和稳定性。行距既不能太窄，密不透风，也不能太宽，上下句子之间断了联系，危及叙事元气。在加上每一章都空5行，《修改过程》，每页实在行数太少，空白页太多，版心大孔白多，导致文本无根轻飘，摇晃漂浮，压不住版心，加上标点符号的自大，文本四处漏风，甚至溃散，顿失叙事激情和文学张力。

《修改过程》无疑是一部严重注水的小说。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看到《修改过程》为扩大印张数，牟取暴力，注水无所不用其极，完全不把小说出版规则放在眼里，印张几乎到了翻倍的程度，可谓疯狂中的疯狂。这本书加上版权页才296页，9.25个印张，定价是45元，一个印张4.86元。李洱的《应物兄》1048页，32.75个印张，定价79元，一个印张2.41，是前者的一半还不到。《应物兄》开本比《修改过程》开本还稍微大一点。前者我网上购买花了36元，后者我网上购买花了56元。

《修改过程》不仅疯狂注水印张，而且还疯狂提价，几乎都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一倍。小说如此注水，就是不可原谅的耍流氓。

《修改过程》疯狂注水，伤害的是小说本身，更是韩少功一生的名望。

韩少功并不缺钱，没有必要这样注水赚钱，糟蹋小说，糟蹋自己吗？或许，他没有意识到小说注水或者注水的危害性。

我真为韩少功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