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有个小故宫
2018-05-29 15:47: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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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有个小故宫

萧夏林


前两个月发过一次,发错了文本,发的是未改稿。今发修改稿。当然,还是比较粗糙。

这篇文章是我写故乡的开始。寻找故乡逝去大院和家族,寻找他们的悲泣和苦难。

1,

去刘楼

五月十二日上午九点半,在济宁北区公交站,我坐上一辆破旧小巴客车,准备去汶上南旺分水龙王庙。南旺分水龙王庙是京杭大运河的核心枢纽,也是世界水利史上的奇迹。是大运河世界文化遗产的核心中的核心,当然是故乡汶上的骄傲。这两年,我一直心向往之,直到今天才成行。

南旺是汶上名镇,也是小时候父母常说的南蛮子之地,在近现代有很多历史故事在整个汶上流传。小时候,常听大人说南旺南蛮子的故事。南旺我从来没有去过。南旺分水龙王庙也是近些年知道的,说来惭愧。

上车不久,小巴一路向汶上方向奔去。小巴咣咣荡荡,走走停停,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一看就是私家运营车。小巴疲于奔命,似乎已过了到退役年限。司机是一中年男人,五十岁左右,浑身烟尘,一身青黑衣汗迹斑斑,有些发白,看起来有许久未洗。司机的头发有些卷,油乎乎的,也有日子未洗了。他说话慢条斯理,声音不高不低,一双小眼睛慢慢转动,农民的狡黠写在脸上。卖票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花白,一张方脸,红红的,像似刚刚喝了酒似的,说话声音很高。我买的是到南旺的车票,我说到南旺分水龙王庙看看。在网上资料中,南旺一个湖边曾经建过一个太白楼,还有遗址存在。我问南旺太白楼的事情。他们说不知道。司机听说我去南旺,立即大声说,刘楼有刘三刘大人的老房子,你不去看看。刘三大人曾经做过两广总督,是林则徐的前任。我还未来得及答应,买票男人一脸不屑地说,刘三是慈禧太后的干儿子,是汉奸卖国贼,是他把林则徐赶下台的。卖票男人连着说了好几遍汉奸卖国贼,似乎与刘三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我一听很兴奋,这刘楼还有这等大人物(我一时想不起来),马上加了几块钱,要去刘楼看刘三大人故居。

司机对刘三大人倒是客气。他说刘三大人不是坏人。刘大人成为两总督之后,他本家叔叔到广州去看刘三大人,想到刘大人那里升官发财,在总督府门前,说找刘三,士兵问谁是刘三。他本家叔叔忘了刘三的大号刘韵珂,说不出来。士兵说这里没有刘三。士兵不让进,甚至还想打他。士兵把他赶到跑之后,他又回来,如是这般好几次。刘三本家叔叔,在墙外和门外大喊刘三的名字。后来,刘韵珂知道后,把本家叔叔叫进府里,吃好喝几天,升官发财之事自然不行。这个叔叔没上过几天学,没有什么本领,最后给他一些礼物和盘缠,打发他回来。这样的故事在过去,常常发生在功成名就的寒家子弟身上。现在,有点功名的人大多躲着故乡人,因为大都是上访的家乡人,不好对付,害怕惹上麻烦。当然,很多事情不好办。不过,也没有必要视故乡人为贼寇,敬而远之,应该能办的事尽量办,不能办的事,好好说。今古成功人士对待故乡人大不同。人心不古久矣。

一路上,司机看着窗外,不断指指点点点,这边是南旺,那边什么烟囱地方是刘楼等。他也不断说京杭大运河水利专家白英的故事。看来,这一带关于大运河关于刘三刘大人的故事和京杭大运河的故事很多,中老年人有口皆碑。

十一点半,小巴车到达刘楼终点站。下车后,我问司机刘三大人故居在那里?司机和卖票人都说不清楚。看样子是故意不告诉我。我也没在多问。我看路边有一个卖饮料的老人,马上买了一瓶矿泉水,问他刘三大人的老宅子在哪里?他指了指东南前方,说在那里,我看了看,刘楼大街很宽,很长,我很茫然,那里到底是哪里?我说我找个出租吧。话音未落,司机说,我给你找个人带你去。他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一辆破面包车过来,司机是一个中年人。他高兴地说,你去七间房,过去刘楼公社粮所。现在已经不用了。我上车,小巴司机说没去过,他也上来。轿车向东走了一两分钟就到了,也就一两百米。我没想到这么近。我给了司机十块钱。他很高兴,还说给我找一个在这里看守粮所的人,给我讲讲,说这个人比较了解这里情况。

2

走进刘家大院

面包车行了也就200米,在一座两层的青砖洋楼后面停下来,我想这就是所谓在刘三大人洋楼了和大院了。洋楼地基明显高于道路。我仰望洋楼,这是一座坐东朝西的楼房,一看就是两层砖木结构洋楼,有八九米高,六七米宽,三十来米长。洋楼砖墙已经泛白,砖缝白石灰清晰,看起来依然坚固,看起来有些寂寞。墙上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大字标语已经模糊。楼下有两行白杨树枝叶繁盛,墙根下面野草葳蕤,春意昂然,热烈着洋楼的安静与寂寞。

我们进了刘家大院,所谓刘楼粮所,残余的刘家大院了,洋楼处于最东边。院子不是很大,也不算小,是一个东西短,南北长的院子,很多晒粮场地已经破牌,几台扬场机锈迹斑斑,粮所房子都大门紧闭,似乎多年未开。整个大院,人去楼空,空空荡荡,一副粮所衰败废弃景象。一看就是过去的粮所。人民公社时代,这里是整个公社最热闹繁忙之所在,尤其是在农民交公粮季节。如今繁华热闹褪尽,只剩下空荡荡的大院和大院宽阔的寂静。看样子,刘家大院改建的刘楼粮所偃旗息鼓多年了,平时当少有人来,偶尔有我这样的人,或者故乡文人墨客和文史干部过来拜访查看。

司机杨先生是杨庄粮油站的人,一直在打电话找刘楼看守粮所的人。看粮所的人有钥匙,可以打开小洋楼,到楼上看看。司机说,刘家大院,原来很大,现在就剩七间房了。七间房楼梯完好,楼板都是过去的木地板,也基本上没有坏。

只有站在大院里,才能一睹百年洋楼遗世独立的真容,显示出刘家百年前的气派。洋楼在阳光下一览无余,清雅干净,云淡风轻,不动声色,像一个历经风霜洗尽铅华的贵妇人伫立阳光中,似乎看尽历史风云,世间生死悲欢。

刘家大院,只剩下这南北走向座洋楼了和洋楼北面配房了。看样子,刘家大院应该不仅仅西现在的粮所,要比粮所大得多。洋楼北面是四间青砖洋楼配房。青砖配房落寞沉静,一副历尽沧桑的模样,也是很久无人住了。洋楼南墙下一间红砖房子,一看就是八九十年代所盖。如果北面是配房,南面红砖房子位置连同大门应该是一座被拆除配房位置。现在所谓的大门,其实就是洋楼南配房的地方。刘家大院大门原来在哪里,现在是看不出来了。北面配房青砖墙体和洋楼没有两样。司机说这是后盖的房子,我想,即是是后盖的房子,也应该是刘家大院被拆房子砖瓦重新盖起来的。看门窗和屋顶像似后盖的,看砖墙结构,与洋楼并无二致。过去不像现在,房子直接拆毁,转头成为建筑垃圾。过去砖比较金贵,拆房子都要把旧砖清理出来,重新建房子。当然,老砖远比现在的砖结实坚固多了。这座房子的北面还有几个房子,包括一座比较宽大的房子,西面是一排比较大的红砖红瓦房子,一看这些房子都是储放粮食的粮仓,房子外墙都刷了白灰。这大概是七八十年代的房子。这应该是刘家大院其他房子拆掉之后建的粮库。刘家大院众多房子可能不适合当粮仓给拆了。这样的粮所在从六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遍布全国。全国的农民交公粮都要到这里来。当年的农转非,换粮票,或者吃国家粮的人,买米买面,都要到这里来。上大学时,和九十年代出初,我教中学时,卖麦子换粮票,买米买面,都要到这样的粮所里来。当然,这与七八十年代相比已经衰落很多了。

七间房洋楼的南面有一间后盖的房子紧挨着大门,大门南边是几间出厦的红砖红瓦房,走廊绳上晾晒着被子和衣服,附近放着一辆轿车。一看这里还住着人家,应是院里唯一人家。这让空旷的大院不那么寂寥。洋楼楼前有三颗白杨树生机勃勃,空地上种着大祘和菠菜和小白菜之类的蔬菜,长势不是很好。这些菜,显然是南面那家人种的。

刘家两层洋楼除了门窗有些破败不堪之外,其整体结构完整,砖墙饱满醇厚,百年风华,历史威严,一览无余,让人肃然起敬。洋楼一层三个大门和二层七个窗花都是拱形设计,下面三个铁门锈迹斑斑,像是刷了棕红漆似的,布满灰尘,一层四个方形窗户有三个被泥土或者水泥糊死,一个正常的窗户已经残破,有两个窗户像似粮站过去的黑板报。二楼七个窗户紧闭,似乎是铁窗,布满锈迹。很显然,门窗早已不是当年的门窗了。我数了数,洋楼上下个七间房子。我顿时明白过来,司机口口声声的七间房,原来是这个意思(司机一直说七间房,不说刘家大院,也很少说粮所)。楼顶很完整,旧时屋顶旧时青瓦,楼檐稍有破损,应该不是原来的样子了。洋楼墙体平整,青砖泛白,有些发蓝,有点像八十年代的水洗牛仔裤,有的泛出褐色,在阳光下,似乎有一层淡淡斑斓薄雾在弥漫。洋楼青砖明显与北京一些四合院,包括济宁潘家大楼的青砖不一样。其他地方的青砖比较青,质地比较细腻纯粹,刘家青砖颜色比较浅,历史悠久,百年历史风雨冲刷自然是一个原因,刘家洋房青砖里面有一些小的砂石,由于自身材质和百年氧化,在阳光下缤纷起来,看起来有点繁星点点的味道。这也让座超过150年历史洋楼有了特别的光华和神采。

刘家洋楼墙体结构与其他地方的洋楼有一个很大的不同,砖墙楼体里面嵌有六道道白色的大理石,大理石并不相连,厚度一样,长短不一。当然,它们都是由规则的排列着,山墙上应该有九道大理石,白色大理石有些许氧化,呈现浅浅的褐色,融合在青砖里。不过,依然显眼。不知道这是洋楼艺术美学的需要,还是结构的需要?是让洋楼更加坚实厚重,还是凸显主人权势和威严?我不得而知,这些大理石在墙体里有自己的逻辑,但与青砖白灰的洋楼有些不协调,显得有些沉重,压住了青砖白灰洋楼的清朗明亮,破坏了洋楼的雅致。

刘家洋楼是清末时代的小洋楼。这座洋楼并不像北方的洋楼那样厚重大气,倒是江南韵味蕴藉,处处显示着南方的精致和清秀。刘大人镇守江南,把江南的洋楼文化带到故土也是自然。它屹立这里一百多年,看尽了晚清民国和49年之后无数次政治运动风云,看尽了近几十年疯狂经济狂潮。她应该庆幸,她还能活着。看起来,洋楼从极度恐惧绝望,到今日从容,早已看淡生死。这样的二层洋楼在北京很少看到,只有雍和宫和段祺瑞执政府大院有类似的洋楼。当然,在济宁吕家宅院和潘家大楼的二层洋楼都不输北京的洋楼。由此可见,当年济宁州因为大运河而如何的兴旺和发达。不过,它们要比刘家洋楼要晚七八十年。

刘家洋楼百年风骨基本完好,没怎么保护,看起来也没怎么修缮。七间房屹立百年,依然完整,甚至完美,也是罕见。可见这座楼建造的质量。他们就是最简单青砖和石灰,最简单的砖木结构。想一想,真是有点不可思议。这座洋楼在屹立一百年之后,进入疯狂的革命时代,土改三反五反,镇压反革命,反右文革,大院被大肆破坏后,可谓硕果仅存。在那个粗暴的人民公社时代,粮所岁月里,高效使用,不事修缮,弃用近20年,今天还能遗世独立,风韵犹在,想想也真是奇迹。今天的高楼大厦桥梁河堤,多少都是豆腐渣工程,还没竣工就倒了,塌了。这里有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我们看到的不说明清建筑了,就是民国,甚至文革时代的建筑,北京和地方、城里和乡下的庙宇四合院和洋楼,就建筑质量和艺术设计来看没有什么差别,甚至让人感觉下面的质量更好。就是说,吕家四合院和潘家大院的洋楼可以北京的洋楼四合院媲美。看看今天,北京与地方,城里与乡下,艺术设计和建筑质量则是天上人间了。

很显然,这座洋楼不是主楼,是属于刘家后院一座楼,是所谓的刘家偏房,据说是下人住的地方。洋楼历经百年风霜雨雪,一次次革命洗礼,依然风流蕴藉,可以想象当年刘家大院的豪华和风范。它能够幸存下来,成为刘三大人和20世纪的历史依托,让后人遥想刘三大人19世纪鸦片战争叱咤中国的辉煌历程和20世纪刘家妻离子散的风云变幻,也祘是不幸中的万幸。当年多少地主大院,成为粮所和政府驻地,用完后被遗弃,国家不事感恩,归还主人,又在最近三十年所谓改革和野蛮暴力拆迁中化为尘土,不知踪影。这也真是没有天理。

司机未能和看守粮所的人联系好,看守粮所的人有事来不了。我开门上楼的希望落空了。司机让我下次再来。当然,我一定会再来。

带我来的司机说,这座楼是刘三大人死时修建的。刘三大人死时,刘家发大丧,发了七七四十九天丧。刘家的金银财宝可能都藏在这座楼下面。其他地方都找了,都没有。很多人觉得,这座楼下面埋藏着刘家的金银财宝,是刘家的金银宝库。刘家大院被毁,除了粮所的场地的需要,是不是还有某些人寻宝时破坏的。文革时候,粮所想扒了这座洋楼,盖百万今大粮仓,刚拆了这座洋楼南边陪房,就被当时的区长制止。才留下这个主楼和北面四间配房。现在,真要感谢这个区长,他的决定保留了这座洋楼,给刘家,给汶上,甚至山东留下刘家大院,留下宝贵的历史遗产,否则,刘家大院早就“灰飞烟灭”,片瓦不存了。刘韵珂死于1864年,距今154年了。这座楼是不是刘韵珂死时盖的,还是他儿子死时盖的,还需要仔细考察研究。论说刘韵珂死时,中国虽然内忧外患,但还是稳定的帝王时代,刘家没有必要在房子底下埋家产。即便是他儿子,也应该死于三四年代,那时兵荒马乱,埋家产倒是有可能是真的。这也需要深入调查研究。要是真有财宝埋在这座楼里,也是天意。一是保护了刘家财产,期待将来出土,二是让这座洋楼充满了传奇,更加神秘厚重起来。

这整儿洋楼除了有点旧,底下几层砖受潮有些碱化腐蚀之外,非常完整坚固。洋楼屹立百年,坚固建筑文化和沉静不语历史张力,让这个猥琐时代的我们心生敬畏。

刘三大人虽然声名显赫,但这刘家大院并没有列入最起码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我想是所谓的教科书和文革时代所谓鸦片战争时代的主和派投降派卖国贼之缘故。

在粮所待了半个小时,然后告别了。我看着刘家洋楼,希望不久再来,希望为刘家大院的保护做些事情。这座楼是刘家大院唯一的遗产,她见证了刘家大院一百多年所有的光荣与梦想,也见证了刘家家破人亡,流落四方,无家可过的恐惧和悲伤。这座洋楼应该得到故乡的尊敬和保护,不应该这样独自站在风雨中,无人理睬。

3

想起梁家大院

当年,中国大地各个公社的粮所和供销社大都是各地乡里大地主的大宅院。一般一个公社两个粮所,两个供销社,供销社所在地都是公社大的集市,好像五天一小集,十天一大集。粮所供销社都是各个公社的的经济中心。公社驻地就在其中一个大集上。

这些大宅院失去粮所的依托之后,开始破败,有的是人为的损坏。当年,我们乡有梁家大院是公社其中一个粮所,梁家大院占地20多亩,非常阔大壮观。梁家在整个汶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地主。两家大院在东南,与西北县城的曹半城相望,可谓汶上的两大家族。梁家大院的主人,外号两毛年(真名忘了,为什么叫这个外号忘),是我们那一代有名的大地主大乡绅。有人说他是北京大学毕业。我有记忆时,早就成为公社的粮所了。梁家大院的风貌早就变了。粮所大门应该是破墙开在西边,早就成为通行的单位大铁门了。巍峨的梁家大门早就不见了,正门被拆掉,分给后来者盖房子了。梁家大院也是小了不少。不过,剩下的几排房子非常高大,依稀可见梁家的过去的辉煌。现在想来,也是被改造出来的专门用于放粮食的粮库了。我记得很清楚,粮所大门外有很多青色大理石板,非常光滑,闪闪发亮,车马往来,人流熙攘,滚滚岁月磨出来的历史光华。上大学之前,每年都到粮所帮家里交公粮,卖粮食,每年都去几次。十年前,再去大院完全破败了。原来高大作为粮仓的房子都没有了,是剩下两三所办公的房子,梁家大院的孙子,我隔街邻居梁兆义指着一所房子说,这是解放前的乡公所,也就是一间青砖房子,与今天庞大的乡镇官僚机构无法比。粮所属于乡供销社所有,粮所废弃后,后来乡供销社把大院出租出去,大院里剩下的房子被人拆除种上了麦子。第二年,仅剩下的当年的办公用房也拆掉种上了麦子。据说,现在归还给东芦庄了。梁家大院就此消亡了。

当年,这些地主的大院并没有没收,属于国家借用,借用久了,就不给了。改革开放之后,胡耀邦时代,有一部分没收借用的大院归还了原主,是为了海外统战,大都没有归还。梁家大院被征用后,梁家后人也被分割,梁家儿孙有三家到了我们庄,成为我们庄有名的地主。梁兆义家与我们家只隔着一个葫芦沟。六七十年代,大队开大会斗地主,梁兆义的父母和叔叔婶婶是台上常客。梁家主人,梁兆义的爷爷两毛年,土改时被枪毙,枪毙时脑浆四迸,溅到郭家地主外号老黄牛儿子头上,这个英俊少年就此疯了,不久就死了。这成为我们庄上一个巨大的遗憾和故事。

十几年前,梁家在我们庄上的重孙子梁兆义写了一些材料,还找了当年我们庄上的老书记写了证明,说梁家大院是国家借的,他想要回来,多年努力毫无结果。梁兆义求我,我很想帮助他。我很想帮助他,但无能为力。当然,曹半城除了土改文革时代被瓜分之之外,也留下不少老房子,有的成为县城的粮所,十多年前也被祸国殃民的女文盲流氓县委书记什么桂萍全城拆,扫荡殆尽。别说汶上古城了,即是八九十年代的汶上城,也已不见踪影。

后来,我也去了前张吾的王家大院,也是同样是破败的命运。王家大院是当年公社的一个供销社。当年,前张吾是我们公社的两大集市之一。10年前去那里,供销社后院,大院的两所老房子屋顶坍塌,前面买货物的翻修的两所大房子,屋顶露天,也是多年无人问了。不过,后面原来的王家大院还有几所小洋楼还住着人。不知道还是不是王家的子孙。当时,我甚至想着买下王家大院,供销社的院落部分,好好修复一下。后来事多,没有进行下去。现在,又过去了十年,不知前张吾供销社那破落的王家大院还在不在。

上世纪土改时期,毛泽东下令屠杀260万到350万地主,地主的家产女人被瓜分,男人女人大人小孩,被枪毙,被砍死,被奸杀,被烧死,被饿死,种种惨不忍睹的变态虐杀远远超过希特勒对犹太人的大屠杀,给中国的地主阶级带来毁灭性打击。台湾著名音乐人侯德健祖籍四川,家是地主,土改时,他奶奶被迫十指缠上棉花浸入红油,土改队逼着侯德健的爸爸的表妹——侯德健奶奶给他爸爸养的童养媳来点,侯德健奶奶十指被烧掉。方方《软埋》描写几家地主土改时的悲惨命运,一家地主被活活饿死,主人公母亲和嫂子被点了天灯,主人公一家老小吓得喝药自杀,埋在自己家大院里。土改运动极其惨无人道。一场土改,中国几千年经济文化的支柱被彻底摧毁,中华民族一下子倒退两千年。可以说,土改是一场反人类反中华民族的超级暴行,是人类的巨大浩劫,其残暴远远超过文革。没有被消灭的地主富农阶级,也受尽阶级斗争文化大革命的折磨和摧残,仅仅是后代的婚姻问题就让中国的地主走投无路。地主子女遇到问题,尤其是儿孙们,娶媳妇困难。很多地主家采取三换亲两户换亲的婚姻模式,延续香火。没有姐妹的地主子弟,很多都打了光棍。关于土改暴行,历史研究和文学书写都远远不够。当然,关于这段历史的书写被政治严格限制。今天描写地主土改时代悲惨命运的小说不多。张爱玲写于五十年代初的小说《秧歌》和《赤地之恋》被称为中国最早的揭露中国土改运动的小说,是中国最早的反乌托邦小说。这两部小说,说是长篇小说,其实按现在标准算是中篇小说。这两部小说被大陆文学史称作所谓反共小说,政治化概念化的小说。我今年夏天才在网上下载,认真阅读了这两部小说。这两部小说残酷客观无情的描写,缓缓的叙事,描写苦难中国,惊心动魄,极具历史和艺术的震撼力。这两部小说张爱玲的两部长篇小说,看起来没有其他中短篇的市井小说精致,但张爱玲有了这样两部记录大时代真相的小说,张爱玲的形象一下子在我心里顿时高大起来。有了这两部所谓的反共小说,张爱玲小说世界立即阔大饱满起来,有了国家民主大历史的悲怆之气,这彻底改变了张爱玲小资作家言情作家的形象,张爱玲的小说顿时有了悲壮崇高的文学史意义,大大提高了张爱玲在当代文学史的地位。当然,我们熟悉的革命的土改小说,比如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等红色经典土改革命小说,在今天必然成为反文学的虚假小说,失去了文学的魅力,几乎被读者和历史唾弃。今天中文系的文学史,起码文学教授们把颠倒的历史颠倒过来了,在大家的心里把颠倒的历史颠倒过来了。当然,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揭露土改真相的小说逐渐多起来,相对于那场大屠杀大虐杀,作品依然很少,深度也不够。像刘震云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尤凤伟的《小灯》等一些中短篇小说,都残酷地描写了土改中国地主阶级遭遇大屠杀的真相,中国地主阶级的惨绝人寰的遭遇让今天的读者翻不动书页。去年,方方获得路遥文学奖的长篇小说《软埋》,是一部比较全面深度描写四川地区土改地主悲惨命运的小说,彻底颠覆了土改革命的合法性,在今年文坛内外引起轩然大波,遭遇极左势力的疯狂围剿,说这是一部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动小说。极左分子说的也没错,但是这就是历史的真相,这就是历史的正义。当然,这部更让国人重新发现审视那个悲惨野蛮的时代,审视那场反中华民族反人类的暴行小说,在网上引起很大反响,带来了一场寻找土改真相的革命。不过,这部在文学性和历史书写全面性深刻性上,还有不少欠缺,也有部分情节为了出版做出的某些政治迎合。苦难的中国需要更多揭露土改历史真相的作品。

我想刘家大院故事,刘家大院兴衰败亡的历史,贫寒奋斗,国家重臣,革命血雨腥风,一定跌宕起伏,非凡无比,希望故乡人认真的研究挖掘,好好书写。

4

刘家大院当保护

回到街上,我来到买水的老人这里。

八十二岁的徐先生说,刘家大院在五十年代初期,还是是五进五出的大院,院内右边是大花园。这个大院光门就有一百多个,占地二十多亩,仿故宫建制,有小故宫之称。他说,在东面,远远望去,刘家大院,一座座洋楼错落有致,飞檐走壁,乌泱乌泱的,非常壮观。小时候,他常在里面玩,进去后,往往出不来,院子太大,门都一样,简直就是迷宫。文革时候,大都被拆毁。后来改成粮所。文革前,刘家在大院居住的子孙逃到东北,所谓闯关东去了。家里没有人了。

东北地广人稀,成为山东人寻找美好生活的地方,也是很多所谓地富反坏右避难的大天地。刘家孙子目前在东北,在东北也有一大家子人,要是活着当有90多岁了。文革时候,这边大队想去把刘三大人的孙子抓回来批斗,刘三大人的孙子听说后吓死了。也有人说,刘家在美国也有一群子孙。刘韵珂有好几个儿子。看来,刘在外的子孙恨透了让他们家破人亡的故乡,誓死不再回来。在今年方方引文坛内外起巨大轰动的描写写土改地主悲惨灭亡的小说《软埋》中,地主的子孙改革开放回来,县里人谄媚求投资,地主的子孙冷眼以对,说是最后一次到故乡,再也不回来。其实,很多地主的子孙都是是这样,恨透了故乡的残暴,宣称他们没有故乡,也没有祖国。

说到南旺分水龙王庙,徐老先生说,分水龙王庙,是六进六出的大四合院。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大门朝北,面向大运河。五十年代是镇里的学校,我们在那里上学,破四旧的时候,被我们拆毁了。龙王庙里面的神什么的,非常坚固,用好几头牛都拉不到,里面不是埋着大石头柱子,就是大木头,后来,都是用大斧子砍坏的。后来,不断被占用。现在,还剩下几间破房子。

这时,已到了中午十二点。我在路北一家餐馆吃饭,要了一盘菠菜,要了一碗面条,花了9块钱。饭店主人五十多岁,听说我来这里看刘家大院。他也和我聊了起来。他说刘三大人的字写得非常漂亮,是清朝著名的书法家。刘三大人自幼聪明,小时候,刘家穷,刘大人的奶奶领着刘三大人到镇上魁星阁里面磕头,他奶奶对着魁文阁里的魁星大神说,希望他保佑孙子科举顺利,连中三甲,考上状元。如果魁星大神觉得孙子日后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您就动一动。刘三大人奶奶说完就,魁星就晃动了一下身子。刘三和刘三奶奶看得真切,激动万分,马上跪下磕头跪拜许诺,孙子将来成才之后,一定报答,扩建魁文阁。刘三大人在北京做官之后,兑现了承诺,扩建了魁文阁。饭店老板也提到,刘韵珂的孙子,说他孙子在东北还活着,并没有死。文革时候,老家的人也没去东北带他回来。他还说,当时,在南方做大官的汶上人,还有西天觉(实际上是周天觉),两个人很好,都很厉害。后来,听同学祥胜说,一中一个老师研究刘韵珂,刘韵珂孙子还到汶上看望这个老师,请老师喝酒。这里老板所言的魁文阁,到底是魁文阁还是文昌阁,我不太清楚。刘运科后来是重修了文昌阁,并写了碑文,倒是事实。

煌煌刘家大院,远远超过济宁吕半城的吕家大院,甚至媲美北京的段祺瑞执政府。她风雨两百年,残存遗留依然巍然,傲视破败的粮所,傲视肤浅狂乱的末世。

关于刘韵珂的名字,在这之前,我一直没有搞清楚。饭店老板,街头徐先生。到底是刘运科,还是刘运可。他孙子的名字刘彦恒,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确。一开始,我认为刘运科比较可信,比较符合姓名学。我在徐先生那里问询了多次都没有搞清楚。徐先生有口音。查手机,回到北京查电脑都没有。林则徐的同事,难道做过两广总督的人在电脑上搜不到?刘运科不可能被历史遗忘,即是做得再沉默低调,后人部下再无能。另外,汶上本地的文人墨客们,也不会忘了故乡的这位影响中国近代历史的鸦片战争时代的高官和文化名人。直到我写这篇文章最后,我再搜索,知道他书法名家,打上书法,打上刘楼,才在相关的文章中找到刘三大人的真实姓名——刘韵珂。他原来不是两广总督,而是鸦片战争时代的闽浙总督,道光皇帝非常倚重的一线国家大臣。刘韵珂更不是慈溪的干儿子。1864年刘韵珂死时,慈溪还没有上位。他是不是其他太后的干儿子,这个还需要查证。我觉得,这很可能是文革时期,革命造反派对刘韵珂家族的造谣污蔑。

小时候,听到过刘三大人的名字和故事,只是时间太久了,记忆稀薄的几乎没有了。今天,看到故乡人写《闽浙总督刘韵珂智断人命案》后,我些恍然大悟。故事说是浙江某地一拔贡和一举人结成儿女亲家。婚后小两口幸福美满。第二年,正月初二,小两口到岳父家拜年,岳父大摆筵席,没想到,饭吃到一半,大家正在兴头上,女婿脑袋一耷拉,滑到桌下面,不久,一命呜呼了。拔贡见儿子死在岳父家,觉得是谋杀,那会善干罢休。岳父家当然不承认谋杀。死者岳父家也是不得其解,怎么好好的就死了。拔贡家告到县衙,告到知府,最后告到浙江巡抚刘三大人那里。刘三大人反复研究案情,觉得案子复杂离奇。他带人到案发现场查看,把相关人员找来一一盘问,毫无结果。刘韵珂仔细查勘现场,似乎看出一点眉目。他下令明年正月初二所有人到场,重演一遍宴饮,任何人不得缺席。很快第二年正月初二到了,宴席开始,大家忐忑不安,无心宴席,只好摆样子。刘韵珂上下仔细观察。他预料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宴席上面天棚上有一个小洞,一条蛇的上半身从洞里伸出来,蛇的口中吐出两条信子,一股汁液从蛇口流出,滴在首座的一盘菜中。刘韵珂使颜色,手下一条细绳抽过,蛇被缠住拉了下来,立马被打死。为了证实凶手是毒蛇,当场验证,一条狗吃完这盘菜,当场气绝。刘韵珂说,天气将暖,蛇出蛰,宴席热气香气引出毒蛇,毒蛇垂涎三尺,流出毒液。众人无不称颂刘三大人断案如神。这个故事我记忆太深刻了。小时候,一个冬天,在生产队牛屋里,听地主老黄牛讲到过这个故事。过去,刘大人是汶上县家喻户晓的伟大历史人物,他的故事一直在故乡流传。

在饭店里,我问老板从这里如何沿着河去南旺分水龙王庙,出来门有问了一下徐先生,他给我指着大街东向北的一条路,说从那里向北在向西就到小汶河了,沿着小汶河走,就到南旺分水龙王庙了。

关于刘三大人故居,小故宫等,发了一条微信,引起不少反响。在大众日报的同学逄春阶发微信说,可以派人来采访街头徐先生,让他讲讲刘家大院的故事。可惜,当时我离开街头,已走在小汶河深处了,也没有徐先生的名字和电话。

刘韵珂作为清朝末期鸦片战争时期与林则徐齐名的重臣,是雄才大落之才,是中国近代史鸦片战争中的关键人物。历史课本上称他是鸦片战争主和派代表人物,历史课本编写意识形态化,把刘韵珂污名化了。其实,刘韵珂不是主和派,也不是主战派,他是一个现实主义的务实派,也有官场有聪明圆滑的一面。刘最初是主战派,还上书要求重新弃用主战派林则徐和邓廷祯,后来看到打不过,采取了一些妥协务实的做法。《南京条约》后,刘韵珂提出“十不可不虑”,直言上书道光皇帝。他也最早提醒道光皇帝太平天国要闹事的大臣,可惜道光年老昏庸,未与理睬。可见刘韵珂是一个忧国忧民深谋远虑的爱国高官。他任浙江巡抚时,民间曾经流行衣服对联“扬威威不扬靖逆逆不靖两将军难兄难弟,定海海未定宁波波未宁一中丞忧国忧民”的对联,讽刺奕山奕经兄弟,歌颂中丞刘韵珂。刘韵珂是与林则徐一样最早开眼看世界的高官之一。他的好友徐继畲所著1848年出版《瀛环志略》是与《海国图志》一样属于中国最早的世界地理志,它第一次介绍并推崇美国的资产阶级民主制度和资产阶级革命的领袖人物华盛顿等,给予中国当时的思想界以及后来的资产阶级维新派以重大影响。康有为在读了《瀛环志略》才“知万国之故,地球之理”,并把此书列为他讲授西学的教材之一。梁启超在读了《瀛环志略》后“始知五大洲各国”,并认为中国研究外国地理是从《瀛环志略》和《海国图志》才“开始端绪”。《瀛环志略》集中了刘韵珂的政治军事和治国安民思想,徐继畲是刘韵珂思想的整理者和传播者。后来《海国图志》增补本,也把《瀛环志略》关于美国的内容加了进去。刘韵珂是鸦片战争时期非常开放也非常务实的清朝高官,其历史地位非常高。目前研究对刘韵珂的研究还很不够。我们不能再用过去荒谬教科书的观点看待刘韵珂。

今天细看所谓卖国的《南京条约》,所谓的卖国非常的假,其实是一部非常公正的外贸经济条约,是双方互利平等的条约。所谓割让租借香港99年如何,一个渔村成为东方明珠。这种条约在今天的中国绝对是爱国条约。因为这可以发展经济,再造几个香港。《南京条约》强制促进了中国的改革开放,让中国从闭关锁国被迫走向了开放,走向了世界,对中国的贡献有多大,不言而喻。

对于刘韵珂的历史地位需要重新评价,客观积极的评价。当然,已有一些历史学家为其在翻案,起码投降派的帽子给摘了。

刘韵珂出身寒门,由孩提时代地主家做工陪读,奋斗至北京拔贡第一名,奋斗至闽浙总督,成为道光皇上非常倚重的国家重臣,深刻影响了中国近代史。刘韵珂有很多非常传奇的人生,是一等非凡人物,寒门弟子励志的典范。一生奋斗,忧国忧民,也提出很多治理国家的方略。因为道光晚年昏庸,无法报效国家,才请求回归故里。回到老家后的刘韵珂,倾情于故乡的湖光山色中,主要是精力放在书法研究和书写上。在故乡刘韵珂也一直想着国家大事,最日子咸丰重新启用刘韵珂,只是刘韵珂生命到了最后尽头。有人说,刘韵珂获得皇帝征召,还没上任就去世了。有人说,刘韵珂是刚到北京不久就去世了。

毫无疑问,刘家大院是汶上县,包括山东省非常重大的历史文化遗产,应该高度重视起来,不可再荒芜颓废下去。汶上县首先设立县级文物保护单位,接着申请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然后申请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甚至可以申请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刘家这座所剩洋楼和整个粮所变成刘韵珂纪念馆,进行整体保护。粮所早已是刘家大院遗产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与刘家大院,与七间房洋楼息息相关,休戚与共。粮所本身就是值得保护的最重要的20世纪的历史文化遗产。千万不要为了刘家大院保护,而拆除粮所,让文化遗产森林变成文化树木,失去历史文化的魅力。汶上县应该设立刘韵珂纪念馆,第一全面保护现在的粮所现在的自然和历史风貌,保护洋楼,保护粮所所有房产资源。第二,划定当年小故宫的地盘边界,东西南北树碑标示出来即可,进行遗址展览和保护,第三,保护目前的小故宫位置上的自然和历史风貌,保护现有单位和住户基本不变,可以无妨碍现有自然历史文化风貌的原则上,即空地上(粮所院内的场地不要动),发掘小故宫的遗址和遗产。第四,收集与刘韵珂相关的文化遗产,包括书法字画等,收集与刘家有关的物品,收集海内外研究刘韵珂的书籍文章图片等资料。第五,联系刘韵珂海内外后人,捐献刘家文物。第六,收集近现代当代一些历史文化遗产,包括民间历史文化遗产,比如五六十年代的磨和碾等等,刘楼地区文博馆,把刘韵珂纪念馆变成一个集刘韵珂纪念馆和刘楼地区文博馆性质的文化纪念馆。

非常希望尽快把刘家大院列为被保护的历史文化遗产,让刘韵珂这位鸦片战争时代的国家重臣、务实的政治家与林则徐一起睁眼望世界的第一代中国政治家在故乡汶上在鲁西南大放历史光华。

对刘家大院粮所整体保护,不要学分水龙王庙那样,只要树木,不要森林的文物保护方式。要把整个历史保护下来,包括破坏的历史,土改文革时代的历史,主要是房屋住户树木等保护下来,除了部分原址的挖掘,其他的不要动。即是人迁走,房屋院落要保护下来,保留历史风貌,是保护历史文化元气。因为他们和它们早就成为刘家大院复杂历史的一部分,早就浑然一体不可分割,你分割就会破坏,让历史文化重新破坏,变得支离破碎,变得枯燥乏味。

我在想,假如小故宫保存良好,没有被土改和文革破坏,刘家未家破人亡,今日的小故宫今日的刘楼该是一番怎样的文化商业景象呢?当然,历史不能假设。小故宫在故乡命该如此。刘韵珂地下有知是不是,会有生错地方的万千感慨呢?

刘韵珂是鸦片战争时代一代国家重臣,为国贡献甚巨。他一生为国,忧国忧民,可谓鞠躬尽瘁。他务实主和的选择实际上是国家最应该最正确的选择。相反林则徐粗暴的虎门销烟实际上是愚昧锁国的爱国主义。国家错过刘韵珂,是国家的悲剧,不是刘韵珂的悲剧。这是时代的问题和国家闭关锁国的问题。所谓投降卖国贼更是文革时代的造谣污蔑。历史要还刘韵珂清白,正在还刘韵珂清白。今日,故乡官员面对刘家大院,小故宫残留和遗址,应该有足够的文化敬意和历史文化担当,突破反动的历史教科书,立即进行刘家大院的保护工作,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不要后人和历史嘲笑。

《故乡小故宫》只是我写刘韵珂的第一篇文章,也是我写故乡汶上的第一篇文章。我会从刘韵珂开始,走进故乡历史深处,寻找故乡逝去的悲欢。

5

后记

历史文化保护就是要保护现有自然和历史风貌。现有自然和历史风貌是历史文化森林或者绿洲。

对于历史文化遗产,要保护现有历史和自然文化风貌,就是最大限度地保留历史的延续性复杂性,最大限度地呈现历史和文化的丰富性,保护历史文化原始生机和气息。这是最完美最完满的保护。大院主体残缺,主角缺席,次角就是主角,现貌现场就是最大的主角了。过去原貌无法恢复和复兴,除了遗址部分挖掘外(不损害现状),那就最大限度要保留现状。如果采取文革阶级斗争的方式,纯洁所谓的历史,把后来者清除消灭,只保留树木,不保护绿洲或者森林,不但清除了后来的历史,清除了历史文化之包浆,也隔断了历史和历史的连接,造成当代历史的空白。就刘家大院来说,入侵者破坏者和占领者,无论粮所,还是刘家大院地盘上的农民,尤其是粮所,早已成为刘家大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与刘家大院所休戚,唇齿相依。这是一个驳杂浑厚的刘家大院。设立刘韵珂纪念馆,保留刘家大院,必须保留刘楼粮所,万万不可拆除粮所,进行新的新的文革式清算。一旦粮所遭遇清算,刘家大院的历史文化遗产则失去大半江山,变得十分孤独和单薄。刘家大院的历史文化遗产是它的现代史和当代史。我们通过粮所这个当代史,去认识刘家大院的历史,历史就变得无比生动和丰富起来,历史文化遗产变得厚重起来。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不能顾此去彼,顾此去彼的结果是两败俱伤,伤害整个的历史文化遗产完整性和丰富性。

中国本可以不发生鸦片战争,可以自己打开国门迎接世界潮流,迎接最强国家英国,进行所谓第一次改革开放,发展对外贸易,完成中国的现代转型。当时中国闭关锁国,不知道世界发展到何种地步,即是林则徐也未能正确判断世界潮流,做出粗鲁粗糙的虎门销烟,错失中国第一时间和平开放的国家决策,导致第一次鸦片战争。鸦片战争强制打开了中国大门。对于鸦片战争,教科书的爱国论调是狭隘错误的。《南京条约》对中国也是很公平的,是按世界游戏公则进行的,不是什么不平等的卖国条约。鸦片战争改变了闭关锁国的中国,让中国走向世界。这是鸦片战争对中国的巨大鞭策和贡献。今天,对鸦片战争评价需要回到中国和世界的大历史上来,对鸦片战争中的主角、最务实的杰出政治家刘韵珂的评价需要重新认定和评价。刘韵珂的历史地位将会有非常大的反转和提高。所谓求和派卖国投降的帽子将彻底摘掉。

汶上当局,甚至济宁当局至今没有认识到刘韵珂的和刘家大院的历史文化价值,应该马上进行县级文物保护,尽快申请省市文物保护,着手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的申请。粮所也早就是应该是重点文物了,也应该保护了。只是很多人没有意识到。保护刘家大院,一定要保护刘楼粮所。刘家大院的挖掘和保护,也不要拆迁农民的房屋,要保留现状,保留原生态,不要重蹈风水龙王庙保护树木消灭森林的文化保护悲剧。

刘家大院,除了对刘韵珂继续进行深入历史研究之外,更多的是挖掘刘韵珂和刘家的民间传说,挖掘刘韵珂后人命运的当代历史,挖掘刘楼粮所在刘家大院的兴衰。

故乡小故宫——刘家大院有着自己怎样一百年的风流和苦难,她与刘楼粮所又是怎样的历史勾连,还需要认真的认真调查研究,挖掘历史,收集资料。

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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